09
汪曼春是一个女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迄今为止想要什么有什么的女人。除了一样,他的师哥,明楼。
她小时候就喜欢明楼,可是每次少女怀春般想要约明楼出去,几乎都会遭到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今晚有事。
汪曼春曾经堵在小学门口,揪住过明楼那个胖墩墩肉乎乎的弟弟。
“明台,你告诉姐姐,你大哥这几天都忙着干什么呢?”汪小姐很温柔。
“我只有一个姐姐。”
汪曼春皱了皱眉头。
“好,那你告诉我,你大哥这几天都忙着干什么呢?”
“大哥呀,”明台转转眼睛:“大哥忙着养鱼。”
“师哥竟然喜欢,鱼?”汪曼春蹲下来,摸摸小少爷的头,被明台一点不客气地躲开。
汪小姐勉强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你大哥的鱼是在哪里买的?”
“我大哥不可能在外面有别的鱼了!”
明台摸着口袋里阿诚哥用珍珠换来的奶糖,坚定立场,信誓旦旦。
明楼才把阿诚抱回家没几天,小人鱼格外怕生,也可能是被桂姨吓坏了,听到一点动静就喜欢抱着尾巴往水底下钻。
然后明楼就只能哭笑不得地看着阿诚躲在浴缸底,捏碎了点心扔进水里,过一会,点心吃干净,阿诚才敢偷偷吐出来一连串圆滚滚的泡泡。
这是吓得连气都不敢喘了。
后来总算没有这么怕生了。明诚喜欢藏在水面底下,睁着圆咕噜的眼睛偷偷看明楼。明楼伸手想摸摸他,阿诚又一猛子扎回了水底。
溅起好大的水花。
可他这段时间已经长大了不少,尾巴那么大,上半身是藏起来了,剩下好大一条尾巴,晃悠悠颤巍巍翘在水面上。
明楼看着好笑,伸手摸摸在空中抖来抖去的尾巴尖,那条敏感的尾巴猛地一哆嗦,“刷啦”一声落进了水里。
尾巴藏进去,脑袋就又湿漉漉地露出来了,跷跷板一样。
明楼从善如流,摸了摸自觉送到手边的小脑袋:“乖。”
本来按照这个进度,饲养人鱼的进度和效果都是喜人的。
今天摸尾巴,明天摸头发,后天就可以抱着出去散散步了 。
可是很快就出了意外。
某一日,明镜带着明楼去参加一个酒会,明台还小去不得,就把两个小的放在了家里。
明台睡醒午觉,偷偷跑去明楼卧室里的浴室,看那个神神秘秘的新哥哥。
大哥平时是不让他进这个屋子的。
可是新哥哥又瘦又小,刚到家里来的时候还生病了,大哥为什么把他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欺负他!
这么可怜,肯定是因为每天都在水里泡着,不晒太阳怎么行。
也不知道明台是怎么忽悠的明诚,总之那时候的小人鱼没有半点生活经验,想要骗一骗大抵也是不难的。
等明楼回到家,小少爷在客厅里,肚子上盖着小人书睡着了。
明楼拎着给阿诚买回来的点心去浴室看他,发现浴缸里的水洒出来了一大半,阿诚不在,出门前给阿诚留下的《幼学求源》还好好地摊开来放在一边,盘子里蟹壳黄咬到一半。
地板上都是水。
显然小少爷把他阿诚哥移出去废了不少功夫。
明楼沿着水迹一路找过去,最后在明家后花园的草地上找到了快晒成小鱼干的明诚。
蜜蜡鱼鳞活脱脱晒成了磨砂鱼鳞。
那天晚上明诚就起了高烧,蜷在浴缸底怎么也不肯出来,明楼拿点心引诱无果,只好用花洒开了温水去冲他。
抱出来也不好,泡在水里也不好。
明镜难得对小少爷发了脾气,把明台指去面壁思过,又很是操心地过来看阿诚:“他一直泡在水里不行的吧,这不是越泡越烧啦?”
明楼拍拍水面:“阿诚,出来,让大哥看看。”
咕噜噜从水底冒上来一串泡泡。
不给看。
没有办法,阿诚最后是被明楼强制捞上来的。捞上来还拼命甩尾巴,溅了明楼一身水。
明楼用湿浴巾裹着阿诚的尾巴,给他上半身套上自己干燥的衬衫,热腾腾的爆烤小鱼干终于安静下来,昏昏欲睡趴在明楼肩膀上。
好不容易擦干的头发冒着潮气蹭在明楼耳边。
明楼抱着睡着的阿诚,连夜给苏医生打电话:“苏医生,家里孩子生病,发高烧,您看有没有时间过来一下。”
“小孩子呀?那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屁股上打一针应该就好了。”
明楼掂了掂垫在手上沉甸甸的尾巴,沉痛道:“没有屁股。”
全是热烘烘的鳞片。
好在没有屁股的阿诚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人鱼。
恢复能力惊人,第二天清晨体温就跌回了原来比常人低那么一点的温度,贴在身上有些湿湿的凉意——明长官怎么知道的?
因为阿诚第二天早上是光溜溜从他怀里醒来的。
“阿诚,早安。”
“大哥,早。”
明诚第一次勇敢地把鱼尾巴放到明楼怀里,很大方地给他摸。
在阿诚险些被晒成小鱼干之后,明楼就不再放心把他一条鱼单独扔在家里。
任汪家小姐身上的洋装裁剪如何得体,腕间的香水换得多么勤快,明家大少爷根本不为所动。
每天都按时回家,精心养鱼,勤勤恳恳,比春种秋收的农民伯伯还要勤劳。
汪曼春气得不得了,在心里默念煎炸烹炒煮炖鱼十八法。
可明家那条鱼居然持之以恒地养了许多年。
如今终于没有鱼了,又从天而降一个叫明诚的男人。这个明诚,分明比鱼还要过分。
鱼毕竟没有腿,这个阿诚两条长腿一迈,跟在师哥身边,活脱脱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汪曼春靠在新政府二楼的办公室窗前,看阿诚拉开车门,明楼欠身上车。
明诚关上门,坐上驾驶位。
汪处长牙痒痒,狠狠捏了捏手里的茶杯:“给我查,马上去查。这个阿诚到底什么来历!”
10
明台养的那只猫,已经相当老了。
不知道明诚是不是在某些方面有些天赋,胖猫这些年被阿诚喂得又懒又胖,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趴在太阳底下睡觉。
明诚看它最近胖得实在离谱,决定让这只胖猫跟着明长官一道减一减。
胖猫饿得受不了,扒着家里每个人的裤腿嗷嗷叫。它渐渐发觉,家里有两个人闻起来也很好吃的样子。
第一个,是那个清俊瘦削任劳任怨的年轻人,就是他,闻起来特别好吃。
明秘书身上有来自遥远而古老海域的美妙清香,而且看上去肉多量足,弹性也好,让胖猫想起滑溜溜香喷喷的鱼尾巴,啊,好想咬一口。
事实上它也不是没咬过。
可惜舔舔咬咬一阵之后发觉并不是鱼肉的口感,但他身上鱼类的味道明明那么强烈。
胖猫不轻言放弃,还想换个地方再咬一口,就被明长官大公无私拎着后颈上的毛,从阿诚怀里拽了出来,关到了门外。
还有一个,就是那个沉稳威严作威作福的明长官,闻起来……嗯,闻起来很像阿诚的味道。
胖猫是只聪明猫,他发觉明长官身上的味道是从明秘书身上蹭来的,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闻起来味道最浓最好吃!
胖猫思维缜密:他昨天晚上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吃那个闻起来很好吃的年轻人了?
没错,我已经闻到你偷吃的味道了。
大家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你能偷吃我不能偷吃?
而且,说好的我们一起减肥,为什么阿诚背着我偷偷给他吃?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明楼皱着眉看了看扒着他裤腿不松手的猫:“明台,把猫抱走。”
明台赶快把抱着明楼脚踝的猫拎走。
明诚在厨房切好水果,端着盘子出来,被抱着猫的明台拦在厨房门口。
“阿诚哥,那个,”明台搓搓手指,支支吾吾:“曼丽要过生日了。”
“哦?祝她生日快乐。”
明诚绕开明台,头也不回往客厅走:“大哥,吃水果。”
明台跟过来:“我想送她一对耳环,可是今天去商场转了一大圈,挑来挑去都没看到好看的。”
明诚咬着一片苹果,又去拿柚子:“你什么意思。”
明台把猫放下,嘿嘿笑:“成色都没有你哭出来的好。”
本来认真盯着柚子看的阿诚终于看了一眼明台。
明台觉得后颈一凉,很坚持:“就要两颗。”
明诚:“讨打是吧。”
明台求助明楼:“大哥大哥,帮我说说。”
“说什么?”明楼在看报纸,头也不抬。
“我想要阿诚哥的——”
“打断你的腿。”
胖猫又自己溜达了回来,这次不找明楼了,它以匪夷所思的爆发力费劲地蹦到了明诚怀里。
明诚放下汤勺,看看他,顺着毛撸了撸:“大哥,今天要去咖啡馆和黎叔见面。”
“嗯,好,你去安排一下,等会我们开车去。”明楼看了两行报纸,又看明诚:“这猫最近怎么这么黏你?”
“可能最近减肥,饿的。”
英武的明长官听闻此言,心有戚戚焉。
胖猫太黏人,明诚又难得心情好,出门的时候把猫也带上了。打算趁明楼和黎叔谈事情的时候,去买几个合适的猫铃铛回来。
两人抱着猫,在咖啡馆门口遇见了汪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