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靖】现在欠了三文钱
就是一点段子……
01
萧景琰是个榛子酥。
准确地说，是一颗马上要成精的榛子酥。
蔺晨用几文钱在山下买了一大包点心，拎回琅琊山，摆在鎏金的大盘子里。
大概是琅琊这片地界实在是钟灵毓秀，在大盘子里躺了几天，萧景琰化出人形了。
02
某日清晨。
蔺晨练完剑，双袖带风推开房门，看到个男人站在自己桌前，一手点心一手茶杯，正专心致志地左一口右一口，听到开门的声音，正好也抬头看自己。
两个人面面相觑片刻。
萧景琰把榛子酥放回盘子里：“我没有吃。”
蔺晨面无表情，抄着袖子靠在门框上看他。
萧景琰把茶杯也放下：“我没有喝。”
蔺晨点点头：“你是谁？”
萧景琰轻咳了一声。
蔺晨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03
萧景琰说他是个妖精。
蔺晨了然，点点头：“妖精啊？那你变个尾巴出来给我瞅瞅。”
萧景琰冷冷道：“我没有尾巴。”
蔺晨“啧”了一声：“没尾巴？那变耳朵也成。”
说罢，想了想，严肃补充道：“要毛茸茸的那种耳朵。”
萧景琰皱眉：“也没有耳朵。”
蔺晨颇为不满，略微不屑：“怎么什么都没有。”
萧景琰忍无可忍：“先生请自重，萧某不过一介榛子酥。”
蔺晨又点点头：“哦，榛子酥没耳朵。那你变个原型给我看看？”
萧景琰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
半晌，才用九分坦然中夹着一分惭愧的语气道：“我法力还不太稳定，变不回去。”
蔺阁主很是关切：“什么意思？”
“就是，什么时候变回去什么时候变回来，我自己控制不了。”
蔺晨扭过头去笑了一下。
萧景琰一个眼刀劈过来，阁主不笑了，安慰人的话说得特别不发自肺腑：“我没笑话你。”
萧景琰甩袖子就要走，走路带风，身姿卓然，端的是青松白杨。
走到门口，突然身形一顿，冒出一缕白烟。
噼啪两声，萧景琰不见了，半空中出现一颗榛子酥，停顿片刻便掉到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蔺阁主慢悠悠走过来，蹲下去把榛子酥捡起来。
吹一吹上面的灰：“忘跟你说，小妖精情绪不稳就容易现原形。”
又捡起摔掉的点心渣：“可怜的，摔掉这么多头发。”
04
晚上的时候萧景琰又变回来了。
变成人形的第一件事就是大步流星往门外走。
蔺晨单手撑头，在床上凹着个胖海棠春睡的造型，语气甚是不着调：“去哪？”
“回家！”
两个字说得掷地有声。
蔺晨一个灵活的翻身，坐起来：“不行，你还欠我钱。”
萧景琰转过身来看他：“何时欠你？”
蔺晨暧昧地笑一下：“我花了两文钱，买了你和你兄弟姐妹，你凭什么回家？”
萧景琰一时语塞。
浓黑的眉毛皱着，凌厉中透着股不易察觉但又存在感鲜明的——朴实。
蔺晨拍拍床榻上软绵绵的锦被：“来，睡觉了。”
萧景琰不答他，杵在原地。
“不上来，是想趁我睡着了逃跑？”
萧景琰顿了一下，直着脖子回他：“不会，欠你钱就是欠你钱，还清之前萧某不会跑，这点事理萧某还是明白的，蔺阁主请放心。”
蔺晨“哦”了一声：“我劝你还是上来吧，别跟那杵着了，小心突然变回去。”
“不劳蔺阁主费心。”
“我不费心，”蔺晨抖抖被子：“就是担心你掉渣，扫起来麻烦。”
05
次日清晨。
萧景琰定着一张脸来找蔺晨：“借我你的鸽子。”
蔺晨正练剑，正好打完一整套，汗津津地走过来：“要鸽子干什么？”
“给我弟弟写封信，让他给我送钱来。”
蔺晨抱着胳膊瞥他一眼：“送钱给你赎身？”
萧景琰脸色不易察觉地红了一下。
他觉得“赎身”这词用得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蔺阁主很是大方，吹声长哨，就飞过来一只胖鸽子，扑棱棱地在他肩膀上忽闪翅膀。
蔺晨殷勤地给萧景琰研磨平宣，搬来靠椅，服务到位。
萧景琰坐下，面无表情对着笔墨沉默片刻：“那个……”
“怎么？”
“我不会写字。”
“哦！”蔺阁主一拍大腿：“是了，妖精不会写字，来，要写什么，我来帮你写。”
萧景琰站起来，让蔺晨坐下。
他皱着眉毛想了想，轻声道：“亲爱的熏然。”
蔺晨点点头，下笔写字。
蔺阁主的字写得极漂亮，笔锋回转处力透纸背，萧景琰竟然隐隐觉得这人正经起来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写好了，然后呢？”蔺晨写完五个字，问他。
萧景琰字斟句酌，慢吞吞道：“为兄身在琅琊，亟需两文钱，望你速来。”
蔺晨继续写。
萧景琰看他写完。
攥了攥拳头，深吸一口气，道：“蔺阁主，萧某不会写字，是因为萧某不会用笔。”
“所以呢？”
“但是萧某认字。”
蔺阁主饱满的背影僵了一下。
萧景琰看着蔺晨写的那两行字。
“亲爱的熏然：
为兄身在琅琊，过得甚惬意，不回去了。”
为了不让自己认出来，连字数和停顿都用得一模一样。
被揭穿之后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把两行字都划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有这么个阁主，琅琊阁怎么还不完蛋。
06
是夜。
萧景琰端坐案前，双手捧一本志怪话本子，看得认真。
情节紧张处，边看书边给自己倒水，没对准杯口，浇了旁边的蔺晨一手温茶。
蔺晨翘着腿坐他对面，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有一眼没一眼地看萧景琰。
自己喝还不够，端着酒杯送到萧景琰嘴边：“美人喝吗？”
“不喝，”萧景琰眼睛都懒得抬，别开嘴巴：“你们人类写的书，这里面的采补之术，都是些什么？”
蔺晨认真地读了两段书中描写，沉吟片刻，郑重道：“这是一种玄妙的修炼之术。”
“哦？”萧景琰从书上移开视线，认真看蔺晨。
他对于修炼之事一直很是上心，只是为妖过于正直，不屑于旁门左道，所以道行增长并不喜人。
其他小妖精都靠吸日月生灵的精气成精，他和他弟，空凭一腔想尝尝自己是什么味的执念，硬生生憋成了精。
但到底是根骨非凡，一步步走得踏实，想必不久也将是点心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如今听闻有这样一种自己从没见识过的修炼方法，立马来了兴趣。
蔺晨靠近几分，神秘兮兮地凑到萧景琰耳边，准备给萧景琰好好讲讲这玄妙的采补之道。
房门突然被人踹开了。
萧景琰“刷”地站起来。
“熏然？！”
蔺晨正往他身边靠，一个没稳住，险些栽到地上。
07
三个人围坐桌前。
萧景琰说这是他弟弟，李熏然，是一颗狮子头。
蔺晨越发不理解他们妖精的神奇家族：“你们一个点心界的，一个淮扬菜界的，怎么会是兄弟？”
李熏然咕咚咕咚喝茶，擦一擦嘴：“我们是一个厨房里出来的。”
蔺晨打量一番李熏然：“你这头也不大，怎么会是狮子头？”
李熏然惭愧：“在蔺阁主面前，只能是鸽门弄头。”
说完还用胳膊肘戳戳旁边的萧景琰：“那成语是这么说的吗？”
“是吧，不仅会用，而且融会贯通，这样学习就对了。”萧景琰给李熏然竖了个大拇指，真是为自己弟弟的学习能力感到骄傲。
不日想必也将成为淮扬菜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蔺晨冷静地顺了顺自己耳边的散发。
08
深夜，李熏然摸到琅琊阁的小厨房去找夜宵。
才掀开蒸笼，就听见门外有动静。
李熏然一个紧张，现了原形。
变回一颗圆滚滚的狮子头，摔到案板上。
李熏然肉质鲜美，故而弹性很好。落到案板上还颠了两下，然后沿着案板的边缘滚来滚去。
进门来的男人身上带着好闻的药草香味，径直走到药罐前，掀开盖子，隔着水汽看里面药材的成色。
然后余光一瞥，看见了正在案板上紧张地滚来滚去的李熏然。
凌远是个游医，悬壶济世，仁心妙手。
业余爱好是做饭。
他把李熏然装回碗里，用筷子戳了戳，感叹道：“真软。”
李熏然如临大敌，浑身上下崩得更紧了。
凌远又整体端详一番：“真圆。”
李熏然第一次被人夸，想滚一圈，才发现自己被装在碗里，于是自己往凌远的筷子上蹭了蹭。
凌远觉得这可真是个难得的极品狮子头。
凌远拎着药罐走了。
李熏然一时间变不回去，努力蠕动着把碗拱到灶台边沿，再连头带碗一起跳下灶台。
从碎片里滚出来，一路骨碌碌蹦跶着去找他哥了。
哥，你听过一个词叫一见钟情吗！
狮子头内心欢腾地想要唱首歌。
09
凌远是蔺晨的师弟，出师之后云游多年，辗转各方治病救人，如今归隐琅琊。
凌远煮完药回房间，发现自己书架上的菜谱都不见了。
空落落的书架上只给他留了一本——《狮子头的九百九十九种做法》。
李熏然躲在后山，把厚厚的一摞摞菜谱藏到石头后面。
“对不起兄弟们，”李熏然把剁椒鱼头塞进石头缝里：“但是老凌真的不能再想着别的菜了。”
10
萧景琰从腰封里摸出李熏然带来的两枚铜板，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有钱了底气就是不一样。
蔺晨看了一眼：“碗钱呢？”
“什么碗钱？”
“你弟弟，砸了我们琅琊阁的碗，最起码这个数。”蔺晨竖起三根手指：“三文钱。”
……
萧景琰又要蔺晨帮他写信。
“亲爱的启平。”萧景琰黑着脸开口。
“我和熏然身在琅琊，亟需三文钱，望你速来。”
蔺晨龙飞凤舞写完两行字，卷成小卷塞进竹筒里，绑在鸽子腿上。
萧景琰沉郁地看着他：“不会我弟弟来，你又冒出来一个师弟吧？”
11
鸽子飞到山下，被李熏然用竹竿挑着网兜，抓了下来。
李熏然把信展开，看半天，问身边的凌远：“老凌，能给后面补一句吗？”
凌远呼噜一把他脑袋：“写什么？”
亲爱的启平：
我和熏然身在琅琊，亟需三文钱，望你速来。
我是李熏然，平平你一定慢点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