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穆不惊左右

01

 

李熏然是omega，这是个秘密。

之所以是个秘密，是因为人家小李警官的信息素实在是与众不同。

人民警察李熏然，是个alpha味的omega。

 

李熏然至今仍然记得很清楚，他完成性别分化的那一天，真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阿诚哥摁住李熏然的肩膀，反复确认半天——房间里铺天盖地的，确实都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明诚难得激动，呼噜一把弟弟头发。

他们家总算出了个alpha。

 

02

 

李熏然被明诚送去医院化验信息素。

然后直接被从A科转到了O科，简直不能更无情。

当时不过十几岁的李熏然面色潮红，坐在O科门外等叫号，身边是一圈被他alpha味的信息素撩到不能自控的omega。

李熏然问面前面无表情的阿诚哥：“哥，为什么到这来了？”

明诚用介乎懊恼与麻木之间的表情摸摸弟弟的头。

为什么？

为这无常的命运。

 

凌远被明诚从院长办公室叫过来。

看看恨不得整个人缩到长椅里的李熏然，伸手轻轻摸了摸他左脸，确定这温度烫得不正常。

李熏然脸边碰到个微凉的东西，糊里糊涂就往人家手心里蹭。

凌远任他蹭，向明诚点点头，聊表祝贺：“不容易，终于出了个A？”

阿诚哥轻笑：“你再好好闻闻。”

 

03

 

在alpha界浑水摸鱼了许多年的李熏然同志，后来当了刑警。

当刑警是他小时候就有的愿望，自打会走路，就恨不得每天抱着个水枪在家门口横冲直撞，勇猛地在他哥的每一套定制西装上都呲了一身水。

如今警服上身，揍起人来的武力值又和他阿诚哥一脉相承。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李熏然是个alpha。信息素不会骗人，只能说人家李熏然A生O相。

刑警这层身份对于身体素质的要求很高，能干这行的几乎很少有o。

小李警官顺水推舟，在装A的康庄大道上一路狂奔，头也不回。

 

在全局群众的心目中，李熏然，那可是个坐怀不乱、品格高尚的柳下A。

面对散发着一身信息素直往小李警官身上贴的歹徒O，色诱无用，李熏然一个过肩摔把人摔在地上，一招锁喉，大写的大义凛然。

全市警局的跨年晚会，台上是一群穿得无比凉快、载歌载舞的omega，李熏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果盘，一片接一片吃苹果，十足的不为所动。

某次审讯，嫌犯隐隐约约有些信息素不稳的情况，眼看着要到发情期，案子审不下去。李熏然在口袋里掏了两把，直接摸出一只omega专用抑制剂拍在桌上。敢问在这个直A癌盛行的世界，还有哪个alpha会把omega专用抑制剂带在身边？加粗的细心尽责。

加上李熏然这个假冒伪劣的alpha，他的信息素始终没有太强的侵略性。尽管闻起来一股alpha的味道，勾勾搭搭的其实无比柔和，楷体的体贴温柔。

这样一个A，难免会被一众omega围着转。

然而小李警官依旧无动于衷，看omega的表情甚至没有看食堂里一只鸡腿来得激动。

 

局里的同志们比较来比较去，始终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如鸡腿了。

有人说小李警官自己长得好看，你一个omega还不如人家一个alpha来得好看，人家干什么看你。

看你还不如看自己，我要是长他那样，我也愿意看鸡腿。

有人说小李警官估计已经有对象了，我等凡夫俗子根本不入眼。

李熏然本人，就顶着这样一个高风亮节的光环，凭借一张领跑全局颜值三十年的脸，纵横警局八卦圈。

“我究竟哪里不如鸡腿好看”，也一举上位，成为我局诸多未解之谜之一。

 

04

 

后来局里这个未解之谜终于有了答案。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下午。

李熏然突然有些信息素不稳，丝丝缕缕地开始漏气。这也没什么，他一般随身都有抑制剂，实在不行打一针就好。

同一办公室的人都隐约闻到了他们副队特有的味道，彼此对视一眼。

李熏然忍了半天燥热，发现根本压不住。

伸手在兜里摸来摸去，只摸到半管薄荷糖。

这才想起来最后一支抑制剂几天前审讯的时候扔给了嫌犯。

李熏然状似轻松地转着座椅四周看看：同事们一个个眼观鼻口观心，似乎都没注意他。

李熏然轻咳一声，稳稳地站起来，然后四平八稳走出办公室。

脚步坚定地走到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

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腿立刻就软了。

用滚烫的脸贴着冰凉的墙面，抖着手摸出手机，眼眶通红给凌远打电话。

“喂……”

 

大约二十分钟后，有个男人开车到警局门口，来接李熏然。

这消息以星星之火的速度燎遍了全局。

男人一路问路，等他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李熏然那味道眼看已经要泄成三峡大坝。

来的男人一身笔挺西装，客气地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们打过招呼，然后才径直走到李熏然面前。

李熏然彼时已经把整张脸埋进了胳膊里，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背影看起来十分坚定。

同事们看着李熏然的背影，在心里纷纷点赞：我们副队不愧A中翘楚，A界良心。

其实李熏然整个人在毛躁衣服的磨蹭下已经热到不行。

凌远这么近距离看着，都能看到李熏然肩膀的小幅度颤抖，头顶的卷毛都可怜巴巴跟着颤。

 

05

 

凌远用食指轻轻敲了敲李熏然的桌面：“李熏然？”

李熏然的肩膀抖了一下，脑袋枕着胳膊滚了滚，露出半张脸，用通红的眼睛盯凌远

彼时的小李警官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向凌远怀里钻的冲动，幸好半混沌半清醒的脑袋里还隐约记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alpha。

凌远已经做好小李警官投怀送抱的准备了，胳膊张开，等着李熏然自己钻进来。

李熏然也确实是钻了，钻到一半猛然反应过来——我是个A。

硬生生憋了回去，憋得眼眶更红，眼睛里理直气壮的一片委屈。

没办法，李熏然只能自己站起来：“走！回家。”

凌远看他，勉强没笑出声，伸出去想摸人脑袋的手也收回来：“自己能走？”

李熏然想了想，猛一回头，扫一眼办公室里的同事。

同事们齐刷刷看天看地，用行动诠释做贼心虚。

方才还一个个探头探脑试图偷窥的人民警察纷纷左顾右盼，故作忙碌，在键盘上无意义地敲来敲去，后脑勺都恨不得写上“我刚才在偷看”。

李熏然给同事们一个坚定的背影。

转过身来对着凌远瞬间委屈，小声说：“……走不动了”

凌远也不揭穿李熏然这点小把戏。

伸手准备抱人，被李熏然有气无力地推了一下：“不能……抱。”

凌远抬眼，看一眼李熏然身后那一排又此起彼伏从电脑后冒出来的脑袋，心下了然。

手下换了个方向，连拖带拽把李熏然搞出了办公室。

 

临出门前，凌远甚至还礼貌地向办公室里一众热心群众微笑着点点头，谢谢大家平时照顾我们家熏然。

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几乎是门关上的瞬间，办公室里就炸了锅。

“他刚才说什么，我们家？”

“第一次见副队信息素漏成这样！”

“我的妈哟我是不是看错了，刚才那个是副队男朋友？”

“应该是的吧……怎么感觉，不太O的样子。”

“岂止是不太O。”

“副队是同性恋啊？”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可怕又漫长的沉思。

 

06

 

有关于警局一根草李熏然同志的男朋友问题很快又在局里传得风生水起。

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从“我究竟哪里不如鸡腿好看”转向了“我们副队的男朋友到底是A还是O”。

 

有人认识据说是这位男朋友师弟的一位医生，拿这个问题去问小医生。

医生先生腿一翘，单手撑着下巴，语气暧昧：“当然是A，一股腐朽资本主义味道的A。”

又有人拿这个问题去问据说和李sir是青梅竹马的简小姐，简小姐笑一笑：“A啊，和熏然很配，闻起来像太阳。”

可是据局里上次在某医院见过男朋友本人的目击者称：胡说八道！明明是柳橙汁味的。

……

问题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李熏然到底有几个男朋友？

 

他们大概不知道，这世界上的信息素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非要说起来，凌远的信息素，也算是AO界的个中翘楚。

凌院长的信息素，是闻到的人最喜欢的味道，你喜欢什么，他就是什么。

因人而异，总之怎么闻怎么喜欢。

那可是个大杀器，无差别撩人。

 

07

 

这个世界上知道李熏然是个O的人很少。

十几年前，医院走廊，正值第一次情热的李熏然同志，迷迷糊糊看到一双锃亮反光的皮鞋停在自己面前。

他顺着皮鞋主人的长腿往上看，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男人一句话不说，伸手就摸李熏然的脸。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李熏然，当下就有些把持不住。

 

当时的李熏然还陷在身为一个omega却不得不被迫撩天撩地的苦恼中，他也想做个正常O。

一眼见到凌远。

闻到了隐隐约约的omega味道。

 

08

 

后来李熏然年纪大点，胆子也跟着大了。

仗着自己一身a味，有恃无恐跑去撩凌院长。

跑去撩，在他看来，是个o的凌远。

什么叫自取灭亡。

 

结果不言而喻，被院长收拾了。

收拾过程暂且不提，总之结果喜人，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第二天早上醒来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

幸而年轻人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快。当天就接受现实，颠颠地收拾几件衣服搬到了凌院长家里。

 

09

 

再往后，他闻到的味道就变了。

主要取决于他心情的变化，喜欢的味道一直在变，凌远也就一直在变。

凌院长今天做了酸菜鱼，李熏然最喜欢的味道就变成酸菜鱼，凌远整个人闻起来都是酸菜鱼。

凌院长明天做了黄焖鸡，李熏然把下巴搁在凌远肩膀上，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他颈窝，拼命闻他。

凌院长后天做了……

 

时至今日，李熏然闻到的凌远，就是凌远本人。

一点消毒水，加共用的须后水，还有很淡的烟草味道，是平时凌院长的味道。李熏然趴在凌远身边会闻到的味道。

 

为什么啊？

大概是，最喜欢凌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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