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穆不惊左右

愔愔于思,夔夔于守,穆穆语言,不惊左右。

【楼诚】哥哥

01

 

明诚在明家第一次犯错,是在被明楼捡回家的一个星期之后。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错误。

 

明镜看明诚瘦瘦小小又不爱说话,总想着哄哄他,明镜宠孩子很有一套,每天都嘱咐家里的厨娘做些好吃的,最好是小孩子喜欢的。

她担心家里的菜样式老花样少,专门要明楼回家的路上带上一两包新鲜的点心回来。

天天这么养着,也不见明诚长上几斤肉。

 

过了几天,明楼给阿诚洗完澡——明诚还不能自己洗澡,身上的伤没好利落,有的地方不能沾水,况且他也没见识过明楼浴室里的那些新鲜东西。

在明诚过往那点可怜的生活经验里,浴缸和淋浴这样的东西都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明楼第一次给他洗澡,莲蓬头一打开,热水喷下来,阿诚吓得睁大眼睛,又不敢动,扒着浴缸边缘直直地看明楼。

好像在等无所不知的哥哥给他解释,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为什么会突然喷水浇他。

明楼用浴巾包着明诚,把他抱出来,才想起明诚之前的睡衣洗了,要去拿一件新的。

他把弟弟放到床上,阿诚从大浴巾里支楞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自己裹着浴巾爬进被子里。

明楼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才在下层找到明镜之前给小娃娃准备好的新衣服,睡衣压在最下面。

他拿开上面的几套衣服,在衣服下面看到了几个熟悉的纸包。

这便是东窗事发了。

——他之前带给明诚的那些点心,吃不完的阿诚可都没舍得扔。

攒起来,用油纸包好,一样样地都藏在了柜子里。

这小子还真的很会藏,拿好几层不常穿的衣服小心地盖住,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不仔细翻是根本不会被发现的。

明楼有些生气,回头看明诚:阿诚仍旧裹在被子里,偷偷用眼睛看明楼。

他做错事了。

 

明楼拿阿诚很是没有办法。

捡回家的孩子有时候看起来胆子小极了,明镜说话声音大一点都能吓到他,可有时候胆子又大得不可思议,当初敢一个人从桂姨家里逃出来,天寒地冻人海茫茫,他这么小一点,鞋都没的穿,还真就敢跑。

明楼不想吓到他,坐到床边,把阿诚连被子带人一起抱到膝盖上,问他为什么藏这些。

阿诚支支吾吾,湿乎乎的头顶蹭在明楼的下巴上,半天,才宛若讲道理一般跟明楼说:吃的东西不可以随便扔掉。

很贵,也很好吃, 不是随便能吃到的,扔了很可惜。

他说完,低头看自己的手指。

明诚原先跟着桂姨,总想着要逃跑,小孩子能有什么了不得的计划,只能从自己可怜巴巴的那点三餐里省出来几口吃的,偷偷地藏起来。

明楼哭笑不得,把他乱动的手包进掌心:“阿诚,你这样藏着,过几天都要发霉了。”

明诚低头,潮湿的发旋对着明楼:“发霉也可以吃。”

明楼拆开被认真包起来的油纸包:“看,已经不新鲜了。”

明诚很固执:“可以吃!”

明楼盯着小娃娃的头顶看了一会,竟然发现想不出什么说辞来教育他。


在明楼的世界里理所当然的“不行”,却是阿诚过去许多年积累下来的生存法则。

发霉的东西可以吃,生病不需要看医生,天冷的时候从来没有厚衣服,只要捱一捱就可以等到春天。

明诚伸手想把点心悄悄拿回来,明楼胳膊一抬:“不行。”

他语气严肃,倒不是因为生气。

阿诚从没和他说过在桂姨那里受过什么虐待,事实上阿诚最开始连话都很少说。如果不是第一天睡觉就抱着他的胳膊说梦话,明楼差点以为自己捡回家一个小哑巴。

明诚觉得哥哥生气了,手立马不敢动,着急地仰头看明楼。

两个人对视片刻,明楼发觉阿诚是有点害怕的样子,想哄哄他,再跟他讲东西不可以乱吃的道理。

阿诚却突然开口道:“哥哥,阿诚错了。”

 

小时候的阿诚是很容易承认错误的,不管自己有没有做错,下意识地先认错。

因为过去的一切经历都告诉他,嘴巴硬就会挨打,乖一点的话,如果运气好,即使挨打也是不会太疼的。

最开始,明楼眉毛皱一皱,他都要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像一支永远搭在满弦上的箭。

究竟是谁对谁错不重要,不要挨打才比较重要。

他这个毛病,明楼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掰过来。

可惜,掰过来之后的阿诚了不得,不仅丁点不见小时候乖顺听话的样子,还要反过头来找明长官的毛病。

明长官跟大姐抱怨,被一句“还不是你教得好”怼回来,无言以对。

这小子简直是要翻天,明长官想。

 

不过,目前为止,阿诚一认错,低着头垂着眼睛叫哥哥,明长官就拿他没什么办法。

明台有样学样,干了坏事,也学着喊哥哥。喊完了,就一脸期待地看明楼,巴望着大哥如放过阿诚哥一般也放过他。

奈何一点用也没有。

这么多年了,该挨的揍一顿也没少。

明台揉着屁股趴在床上,在日记本上一笔一划地控诉:大哥偏心!

阿诚哥嘴里的“哥哥”,那是哥哥。

我的“哥哥”,听在大哥耳朵里,就是讨打。

 

02

 

对于家里新来的一个小哥哥,明台是很满意的。

他突然有了两个哥哥,别的小朋友可都没有这么多。

于是明台喜滋滋地改口,叫明楼“大哥”,喊明诚“阿诚哥”。

他一改口,就只剩明诚一个人叫明楼哥哥了。

这种普及度极高的称呼,居然也可以成为明楼的专属称谓。

 

关于私藏的那些点心,明诚说什么也不肯扔,说急了眼圈都发红,他这时候字也不认识两个,自然不会背诗,还讲不出“粒粒皆辛苦”之类的道理来给明楼听,只知道抓紧明楼拎着点心包的手,怎么样也不让明楼扔掉。

明楼没办法,答应他以后家里如果还有吃不完的东西,明诚喜欢的话可以拿去喂流浪动物,才把明诚那几包宝贝点心成功送进了垃圾桶。

赶快吩咐佣人把垃圾扔出去,免得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阿诚又后悔。

 

从这天往后,明楼就时常带着明诚,明诚再揣着他那些吃不完的宝贝,两个人走几条街,去喂弄堂里的流浪狗。

几乎每次两个人回来,都会被气势汹汹的明台堵在家门口。

明台手叉腰,大声控诉:“大哥你又带阿诚哥出去玩!不带我!”

明诚哈着冷气,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套着毛线手套的手艰难地拉下一点围巾,哈着冷气想跟明台解释。

明楼用戴着皮手套的手重新给他把围巾拉回去,垂了眼睛看明台:“功课做完了吗?”

“大姐说我今天表现好,可以晚一点再——”

明楼板起脸:“现在快去写。”

明台还想拉大姐出来做挡箭牌,明楼嘴角一绷,小少爷见好就收,转身就跑。

阿诚在围巾里闷闷地笑,明楼摸摸他的头:“你也去写。”

于是,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同一张书桌边,明楼看书,阿诚开始学着写字。

他写得很慢,但是很少出错。

写好了,就小声叫哥哥,然后把做好的功课推到明楼面前,让他检查。

 

以前,明楼一直以为聪明的孩子都是明台那样的,看起来讨巧又机灵,脑筋动得飞快,偶尔搞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也是男孩子该有的淘气。

直到家里养了一个阿诚,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聪明。

阿诚的聪明掩盖在十年如一日的踏实之下,不显山不露水,平静又执着。

明楼开始以为他是优秀而不自知,后来发现不是的,阿诚对自己的把握十分精准,可是再优秀也不妨碍他的弟弟有沉默而长久的坚持。

可以翻山越岭,可以穿江过海,也可以走这世上任何一条平坦广阔的路。

这样的人,是有方寸土地都能生根发芽再枝繁叶茂的。

他有一点庆幸,庆幸当初给他方寸土地的人是自己。

比如明楼那一天多走了几步路,或者明诚少走了几步路,两个人都不会遇到。

阿诚会晕倒在别的街头,被另一个人捡回家,开始一段他永远不会知晓的生活。即使许多年后,两个人有幸擦肩而过,也不过是千万个陌路人中最普通的千万分之一。

或者没有,没有人带他回家,他仍然是一个人。

不过想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所有的相逢都是幸运,在不差分毫的年月里,正正好遇见一个人。

 

03

 

等明诚和明台混熟了,胆子也大了,正赶上男孩子最淘气的年龄,上树下河的事情他一样都没有少干。

可阿诚玩疯了功课也能做得不出丝毫差错,是以每次挨罚的还是明台一个人。

现在的明台早已经把要“欺负小哥哥”的志向抛到九霄云外,他觉得阿诚哥厉害极了,功课好,脾气好,打架也厉害,再没有比阿诚哥再酷的哥哥了。

最重要的是:这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和大哥和睦相处。

简直太了不起了!


男孩的青春期来得晚,可是心里杂七杂八的念头却开始得早。

明台不知道在哪里看了些时下流行的小说,回来跟明诚把那些老套的情节一通乱讲,老气横秋地感慨:“爱情啊。”

感慨完,扬起眉毛问无动于衷的明诚:“阿诚哥,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明诚手脚麻利地剥核桃:“不知道。”

“嘁,”明台枕着胳膊躺在沙发上,晃着脚回味了一番:“就是两个人啊,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每天都在一起,不在一起也会想着对方。嗯,不对,在一起的时候也想,反正就是想,天天想。”

明诚继续飞快地剥核桃。

“阿诚哥,你什么都不懂。”明台摇着头叹气,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明诚不理他,剥好一盘核桃,端着盘子站起来。

明台伸手想抓一把,明诚用另一只胳膊挡开他:“给哥哥的,厨房还有,你自己剥。”

说完,两步走到书房,也不敲门,推门就进去。

明台一骨碌坐起来:“你们两个每次都不带我!”


没有人回答他,客厅静悄悄。

明台盯着天花板,对那本小说意犹未尽:“爱情啊。”

 

04

 

阿诚在十八岁的前后,也开始改口,喊明楼“大哥”。

叠字的称呼,带着些不加掩饰的亲昵,似乎应该被圈定在小孩子的特权里。

 

那时他们在法国,明楼教书,明诚读书。

明诚特意选了一门明楼的课,每次上课都坐去第一排。

其他同学有些好奇,他们身边并没有太多中国人,而这两个样貌并无相似之处的中国人居然都姓明。

他们甚至一度以为“明”在那个古老神秘的东方国度一定是一个很大的姓氏,天上掉下一块砖,十有八九砸到的人都姓明。

差不多,再过几年,在上海间谍界扔一块砖头下来,砸到的十有八九姓明——明家人身份多。


这个时期的明诚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有一点东方人神秘的温润,还有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特有的纯粹,很招女孩子喜欢。

有一天,明楼找明诚,找不到,有同学说他和一个女孩子出去了。

那个女孩子明楼知道,是个金发碧眼白皮肤的姑娘,很喜欢粘着明诚,眼睛里那点少女情怀藏也藏不住。

也不知道是明楼教得太好还是太不好,阿诚在感情这方面迟钝得可以,他从来感觉不到女孩子明显的示好,却对明楼随便皱一皱眉头都敏感得可以。

那姑娘的名字明楼没记住,可能是安娜,可能是苏菲,或者是玛丽。

最终,明楼在学校里的咖啡厅逮到阿诚。

明诚正和安娜苏菲或者玛丽一起温书,快要考试了,众所周知,明教授的考卷从来出的又难又准,题目不多,却能够精准地挑出每一个上课不认真的人。

明楼摘掉手套,从身后拍了拍阿诚的肩膀。

明诚回头,很诧异,下意识用法语开口:“明教授。”

明楼没有答话,看了看明诚对面的姑娘。

明诚那迟钝的感知能力在遇到明楼的时候瞬间敏感了起来,他能感觉到明大教授此时心情不好。

小时候的习惯到底不可能轻易改变,明楼一生气,明诚就想认错。

而他认错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先喊哥哥。

明诚拉开椅子站起来,有些仓促地用中文脱口而出:“哥哥。”

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太久不说这两个字了,下唇震颤,舌尖发麻。

那两个字轻飘飘的,和很久之前阿诚第一次叫哥哥时的语气并无分别,小心翼翼却充满信任,落到明楼耳朵里,竟然有些恍惚。

明楼心里的那些气一下子闷住,看看阿诚带着些试探的神色,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第一次犯了错的阿诚,还要固执地跟他争论,那些没人要的点心到底可不可以吃。

明楼转一个方向,看向桌对面坐着的法国姑娘:“你很漂亮。”

“啊,谢谢。”小女孩受宠若惊。

“哥?”明诚皱皱眉。

明教授硬邦邦地丢下两个字:回家。

阿诚赶紧抱着书和安妮苏菲或者玛丽道别,外套也来不及穿,转身去追明教授。

安妮苏菲或者玛丽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

明教授的风衣下摆在风中扬起一个角,他身后的男孩子穿西装裤,白衬衫被腰带紧紧地束好,掐出一个很漂亮的腰线。

 

一段时间内,法国同学都以为“哥哥”这两个字在中文中是教授的意思。

 

很多年后,明楼问起明诚:“当年那个很喜欢你的女同学,阿诚还记得吗?”

明诚站在梯子上,整理明楼那些落了灰的书册,一点不客气地从高处扔了一本下来,精准地落到明楼面前,示意他别说了。

少翻旧账。

如果要翻,明长官恐怕需要先担心担心自己。

明楼翘起腿,抱臂看他,表情严肃语气也正经:“大哥都记得,姑娘叫什么,安娜,苏菲,还是玛丽?”

明诚翻书的动作顿了顿,垂眼看明楼:“苏珊。”

明大长官收起腿,坐直了,整整衣领。

这一页终于彻彻底底翻过去,扔在明长官的记忆深处,安静落灰。

 

05

 

也是那一天,明诚在明楼的书架上发现了个宝贝。

那是他选修明楼课程时的笔记本。

他和明楼的身份总是配套的,哥哥和弟弟,长官和秘书,教授和助教,战士和战士,爱人和,爱人。

那时他是学生,明楼是教授。

隔一段时间,明楼都会收上去检查一下,再写上意见。

明教授的意见学术性很强,每次拿回笔记本,所有人才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项目居然如此漏洞百出。

最后一次收上去,明诚记得是没有再还给他的。

没想到明楼居然漂洋过海地带回国,还珍而重之收在了书架里。

明诚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行的指导意见上,明楼用中文写:愿一生顺遂。

落款是明楼。

纸页泛黄,字迹也颇有时间的痕迹,它们安静地躺在书架上,为他注定不会顺遂的一生做最虔诚的祷告。

明楼还有很多话想对明诚说。

愿一生顺遂,愿坦荡纯粹,愿坚毅无悔,愿明志不坠。

可人不该太贪心,一生顺遂姑且已经需要花掉许多力气。

 

06

 

他们回到上海之后,某一次酒会结束,明诚替明楼挡了不少酒,有些晕乎,而明楼在那一帮老油条中游刃有余地打着太极,滴酒未沾,消息倒是套了不少,这会无比清醒。

明楼开车,明诚难得坐了后座。

车开到一半,明诚突然敲敲车窗,发音含糊,仿佛嘴里含着棉花,要明楼停车。

明楼以为他不舒服,停下车,赶快开门去后座看阿诚。

结果阿诚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看起来全然不像一个喝醉了的人,站得笔直,只是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久远的雾。

他始终像一根绷紧的弦,仿佛稍有松弛就会有万劫不复的危险。

明诚径直走到街边,那是一个小店,很晚了还没有打烊,在卖很家常的点心。

和明镜平时在家里备下的糕点自然没得比。

总共也没剩下几块,明诚伸手,明楼下意识地就交了钱包。

买好点心,再回到车上,明诚要明楼绕路,拐几道弯,开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子。

明楼远远看到巷子口,才发现这地方眼熟,是他从前带阿诚来喂猫的地方。

这地方从前很热闹,巷口有小贩挑着担子卖零嘴,几个孩子玩得脏兮兮的,从街头跑到巷尾。

那也是个冬天,阿诚到明家的第一个冬天,宝贝似的藏起来那些没人要的点心,说什么也舍不得扔掉。

现在这里冷冷清清,巷口黑漆漆,仿佛很久没有人走进去过。

 

明楼看着阿诚蹲下,掰下一点点心的酥皮,在掌心匀开。

他的侧脸沉在夜色里,明楼看不清楚,可他闭上眼睛也能描摹出明诚的每一个细节。

明楼还记得,他第一次带阿诚来这里。

阿诚一只手紧紧拉着他,小孩子步子小,又穿了新鞋子,每一步都走得小心。巷子里的小孩子看阿诚,有些不加掩饰的歆羡,他们不会知道眼前的少爷几天前还一身破烂,脏得认不清模样,谁家的小孩路过都可以欺负他一下。当然,他们也不需要知道。

那天,明诚站起来之后,眼睛亮晶晶,身后是又细又长的弄堂,身上套着大姐精心准备的新衣服。

他走到明楼身边,仰头看他,眼睛眨一眨,哈出一口冷气。

“哥哥,我们回家吧!”

小孩子很兴奋,一直在明楼耳边呼着热气说话。

明楼把他抱起来,天气有点冷了,过一会怕是要下雪。阿诚这个速度走回家去,明天估计就要感冒。

他叮嘱明诚,回家去不要告诉大姐和明台哥哥带你出来玩。

大姐若是知道他带着明诚不回家,肯定要一通数落,明台要知道大哥带阿诚哥不带他,怕是要在家里翻了天。

小阿诚乖乖点头,说好,是阿诚和哥哥的秘密。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秘密。

他们后来会拥有许多的秘密,带着不死家国梦奔波在无人问津的残酷岁月里。

时过境迁,无人翻检。

 

时光平静又汹涌地流淌了十几年,眼前的明诚站起来,转身看他。

身后还是那条又细又长的弄堂,他却跋涉过了漫长的十数年。

拿起枪是战士,放下枪,仍旧是岁月里不知返的平凡旅人。

明诚眼睛眨一眨,哈出一口冷气。

“先生,我们回家。”


那根绷紧的弦,终于带着满溢的酒气,柔软地落在明楼的怀里。




 


先生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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