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李】败事有鱼
代发，人鱼梗。
01
凌远今天早上去查房的时候，发现昨天才被送进医院来的那个小警察，好像不大对劲。
应该是非常不大对劲。
警察先生把自己整个包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被单下鼓起来好大一个包。
凌远走到病床前，问他怎么了。
警察先生的脸色有些诡异地发白，嘴唇干裂爆皮，神色恹恹的。
凌远本着关心病人身体健康的质朴想法，又重复了一遍问题。李熏然眼睛转一转，看看凌远，又看看人来人往的病房门口。
凌远会意，走过去关了房门，再走回来：“到底怎么了？”
李熏然舔舔嘴唇，捏着被单的手指紧了紧，下了很大的决心般掀开了被子。
白色的床单上，躺着一条长长的鱼尾巴，鳞片还泛着新生的光泽，尾巴下的床单湿漉漉的。
这是一条人鱼。
鱼尾以漂亮的流畅曲线向上延伸，鳞片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小警察的腰腹部，这确确实实是一条人鱼，凌远皱了皱眉毛。
李熏然没穿裤子，有点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人鱼下意识甩甩尾巴，溅了院长一脸水。
02
就像abo设定中提到的，人类到了一定的年龄会发生分化，分化之后才算是真正成年。
人鱼族也是这样。
他们像普通人一样活蹦乱跳脚踏实地许多年，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分化，长出一条鱼尾。
之后就会如abo中的发情期一样，以固定的频率长出尾巴。
李熏然如是解释道。
他说话的时候，正试图把破破烂烂的病号裤从尾巴尖上扯下来——他的两条腿变成了一条尾巴，昨天睡前还穿得好好的裤子这会被顶得颤巍巍挂在尾巴尖上。
凌远看看眼前的年轻人，那样还好，既然是定期长出鱼尾巴，那眼前这条鱼应该已经对长尾巴这件事很有经验了。
“这是我第一次分化。”李熏然状似无意道。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位警察先生实际上昨天晚上才成年，之前都是未成年。
这位刚刚成年的人鱼先生由于两天没有刮胡子，下巴上冒出来一圈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生机勃勃地透出一股微妙的糙感。
好一个顶天立地如假包换的未成年。
“麻烦你凌院长，这件事可以帮我保密吗？”小警察滴溜溜转着黑漆漆的眼睛，有些忐忑地看着凌远。
无论如何，人鱼族毕竟算是异类，抓到水族馆去可不太体面。
小警察目光真挚，凌远点点头。
李熏然放心了，人鱼一开心，尾巴就跟着甩了甩，挂在尾巴尖上那条湿漉漉的裤子“嗖”地飞出去，准确地落在凌远怀里。
“不好意思，这个尾巴我还不太会用。”
凌远抹一把脸上的水，面无表情拎起李熏然的湿裤子：“嗯。”
03
李熏然的尾巴在被子里捂了很久，这会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人鱼极度依赖水。
尤其在尾巴缺水的情况下，身体状况会变得很糟糕。小警察的嘴唇已经开始爆皮，脸色苍白，本人还无知无觉地反复舔着嘴唇。
“用不用我帮你在浴缸里放点水，去泡一泡？”
李熏然还在为刚才两次甩了凌远一脸水心虚，听到这句话眼睛亮了亮：“谢谢你。”
单人病房附带一个卫生间，面积不大，好在功能齐全，凌远蹲在地上拧开水龙头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
人鱼，多稀奇。
胡子拉碴的未成年人鱼。
更稀奇了。
李熏然坐在床上，动作生疏地练习操纵尾巴，向左甩，向右甩，甩了一会想起什么般扬声道：“放温水！”
温水放好，凌远用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凌远走到门口，靠着门框看李熏然：“放好了，过来泡。”
李熏然满口答应着，在床上拱了几下，然后动作顿住，表情复杂地又扭了两下，之后难以启齿地抬头看凌远。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
凌远才反应过来，人鱼靠那截软乎乎的尾巴尖是不会走路的，显然人鱼本鱼也总是不记得自己现在是条鱼的事实。
他走回病床边：“抬手。”
李熏然立马老实抬胳膊，勾住凌远的脖子，小警察看着瘦，双臂用力的时候竟然绷起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凌远伸出另一只手，示意他把两条腿抬一抬：“腿。”
李熏然对着自己下半身用了半天劲，如梦初醒道：“没腿。”
“那抬尾巴。”
李熏然对着自己的下半身又用了半天劲，十分沮丧：“不会抬。”
04
凌远把人鱼小心地抱到浴缸里。
水温很合适，李熏然尾巴尖碰到水面的时候，久旱逢甘霖般满足地叹了口气。
凌远放了心，把李熏然整个放了进去。
然后人鱼就“哧溜”一声就顺着浴缸壁滑了下去，尾巴翘起来，在浴缸底下躺平了。
凌远赶紧把他捞出来。
小警察湿漉漉地趴在浴缸边，卷毛塌下来趴在额头上，他歪着头猛喘气：“忘记不会用尾巴了。”
没有屁股的人生果然是不完整的。
鱼尾巴滑溜溜，完全支撑不住上半身，碰到同样滑溜溜的浴缸，就理直气壮地滑了下去。
李熏然不死心，很是顽强地又试了两次，无一例外地通通直接滑到浴缸底下，再以躺平的造型被凌远捞了出来。
凌远把浴缸里的水放干净，拎来一个桶，装满水，放到浴缸边。
李熏然努力坐在浴缸里，全身肌肉都在用力，勤奋练习怎么用尾巴在浴缸里坐好。
凌远把笔记本电脑架在浴缸边，全神贯注工作。
并且隔五分钟舀一杯水，哗啦啦浇在李熏然尾巴上。
时不时还要被练习甩尾巴的李熏然甩上半身水。
两个小时后，肢体协调性异于常人的警察先生终于能够成功用尾巴坐在浴缸里，稳稳当当。
凌远一边重新给浴缸放水，一边问他：“你之前伤在哪里？”
“腿上。”
凌远顺手拨了拨手边的鳞片：“伤口呢？”
“好像好了。”
伤在腿上，腿没了，自然好了。
现代医学自愧弗如，学医救不了小人鱼。
05
医院配备的浴缸很小，坐一个成年男人已经很挤，更何况鱼尾要比人腿长出许多，李熏然半条尾巴几乎晾在空气里。
凌远合上笔记本站起来，把他翘在外面的鱼尾巴向下摁了摁：“我要去开会，你伤好了，下午办出院手续吧。
凌远把水桶放到李熏然手边，他还有半条尾巴露在外边，需要隔一段时间浇浇水。
凌远在去会议室的路上遇到了韦三牛。
韦三牛机智地凑过来，慰问失踪一早上的凌远：“院长，一早上干什么去了？”
凌远低头看了看衬衫上被甩上的一圈水渍，面不改色道：“浇花。”
“哟，这么有情调。”
凌远懒得回答，路过儿科的时候脚步一顿，径直走到角落里的书架边，书架上放着的都是童话书，普遍被用来讲讲故事哄哄孩子。
“院长，这么有童趣？”韦三牛亦步亦趋跟过来。
凌远精准地从花花绿绿的童话书中抽出一本《小美人鱼》，又抽出一本《海的女儿》。
“养孩子了？”
“补习知识。”
“育儿知识？”
“生理知识。”
06
凌远要安排李熏然出院。
李熏然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揉着自己腰腹处最软的那一片鱼鳞小声表达了作为一条新晋人鱼，独自生活是多么困难。
是，这是一条今天早上还只会在浴缸底下躺平平的人鱼。
他这时候无比局促地坐在浴缸里，半条尾巴翘在浴缸外，向凌远解释：一般分化出尾巴的时间是三天，三天之后他就可以重新站起来。
很短的，不耽误你。
其实凌远并没想过把一条人鱼自己扔回家，倒是李熏然此时板着脸欲盖弥彰的紧张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好好的一条人鱼，总住在浴缸里也不是个办法。
凌远翻了一遍手机列表，找出一个家里有私人泳池的朋友。
李熏然坐在浴缸里，似乎是在认真盯着尾巴尖，凌远就站在他旁边打电话，问对方家里的私人泳池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可言说的事，如果没有，能不能借他养养鱼。
他说到养鱼的时候，低头看了看浴缸里的李熏然。
李熏然赶紧拿起小杯子，给自己的尾巴浇水。
“给你借了泳池。”
“哦。”李熏然心不在焉答应一声。
他的语气不太正常，有些欲言又止的窘迫。
凌远盯着他后脑勺上的发旋看了一会：“怎么了？”
“其实我……”
“嗯。”
“不会游泳。”
一条不会游泳的人鱼。
早上被放进浴缸里，哧溜一声滑到缸底、躺平任捞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
凌远陷入沉默。
“就不要去泳池了吧，我觉得浴缸不错。”李熏然自言自语，瞄了一眼凌远。
凌远戳了戳他翘在外面的尾巴尖，评价道：“不行，太挤了。”
“我觉得不挤。”李熏然局促而努力地在浴缸里翻了个身，表情轻松，后半截尾巴却卡住了。凌远帮他抬起来，他才成功地把自己翻了过去。
凌远再问他：“挤不挤？”
李熏然点点头：“挤。”
07
李熏然是被凌远用轮椅推出去的，尾巴上盖着一条打湿了的毯子，把引人注目的尾巴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腿上还放着两本童话书，一本《海的女儿》，一本《小美人鱼》。
凌远要他拿回去自学一下生理知识。
一个小时后，谭宗明和赵启平并排站在泳池边，心情很好地看热闹。
凌远用轮椅推来一个看起来无比健康的年轻人。
下半身被毛毯裹着，反手捏着凌远推着轮椅的手，一路嘀咕“我没事”“浴缸很好”“只有三天”，然而轮椅还是被大公无私地推到了泳池边。
李熏然捏着轮椅的扶手不愿意动。
凌远说：“你要干了，快下去。”
李熏然用力到指关节泛白：“我没干。”
凌远掀开毛毯，人鱼尾巴上的光泽因为短暂缺水黯淡了许多：“干不干？”
李熏然很坚持：“不干。”
失去双腿的小警察战斗力大打折扣，你来我往两个回合之后，还是被剥掉毯子放进了水里。
咕噜噜吐着泡泡，秤砣一样沉了底。
并肩看热闹的两个人目瞪口呆：原来这是一条人鱼。
准备跳下去英勇摸鱼的凌远也目瞪口呆：三秒后，李熏然从水面上冒出来了，当事鱼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自己在蓝色水纹下晃悠得游刃有余的尾巴。
他试着摆摆尾巴，“刷”地把自己推出去了三米远。
不愧是人鱼。
天生是会游泳的啊。
两个小时后。
“李熏然，上来吃饭。”
人鱼在水里轻松地转个身，翻腾出一个漂亮的水花，义无反顾钻进了水底。
如鱼得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