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李】李熏然，点个烟。
见习灯神李熏然和被强买强卖的凌院长。
01
李熏然是在凌远擦厨房灯管的时候突然出现的。
“咚”的一声，从半空中掉到案板上，精准地坐烂了一颗无辜的番茄。
从天而降的年轻人把鸡蛋从屁股底下摸出来，伸手去揉被硌疼的地方。
揉完，才想起来正事。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本子，翻到某一页，反复看了几遍，十分简单明了地诠释了什么叫临时抱佛脚。
李熏然最后确认了两遍台词，合上本子：“凌先生您好，我是灯神，可以满足您的愿望。”
“灯神？”凌远用手里的扳手缓慢地指了指头顶的日光灯：“这个……灯？”
02
在古今中外的所有传说中，灯神的造型都是优雅而唯美的。
如果本体是这样一个毫无美感和造型可言的日光灯，李熏然真是太可怜了。
“是的，与时俱进。”李熏然似乎没觉得有何不可，眉毛抬一抬：“您的愿望呢？”
凌远看了看他裤子底下正慢慢流开的番茄汁：“你还是先从案板上下来吧。”
“这是愿望吗？”李熏然略微期待地看着凌远。
凌远捏着螺丝刀看着李熏然。
对视片刻后，李熏然乖乖地从料理台上跳了下来，习惯性地拍了拍裤子，蹭了一手西红柿酱。
“……”凌远无奈，把扳手和螺丝刀收进工具箱：“你去我房间换条裤子吧。”
李熏然再次目光迥然地转过来看他：“这算是您的愿望吗？”
凌远抱臂看李熏然。
灯神揉揉鼻子，老老实实换裤子去了。
凌远伸手摸了摸烈士西红柿身边幸免于难的遗孀鸡蛋：还真是个热心的灯神。
02
据李熏然本人交代，他是新上任的灯神，刚刚从灯泡厂生产出来。
所以准确地说，凌远是他的第一任主人。
“新上任的，所以这么着急给我实现愿望？”凌远靠在厨房门框上，看李熏然穿着他的裤子从卧室走出来，裤腰和裤腿都大了一圈。
“倒也不是，”李熏然捏着腰上多出来的一截左看右看：“年末了，大家都在冲业绩。”
“灯神还有业绩？”
“怎么没有，我们分等级的。”李熏然拎着裤腰走过来：“我是见习灯神，实现一定数量的愿望之后才可以转正，说起这个，您对我们新推出的这个套餐有兴趣吗。”
凌远轻咳了一声，勉强没指出李熏然这句话里生硬的转折。
李熏然从裤兜里摸出一张花花绿绿的广告单，跟着凌远进了厨房。
“我们有ABC三种套餐，现在订购还可以免费赠送你一个愿望，我推荐B，这个套餐好评率很高，你觉得怎么样？”
凌远把最后一道汤从厨房端出来，放到桌子上。
李熏然捏着他的广告单尾巴似的跟了出来。
凌远刚转身，就撞上紧跟着自己的李熏然。
“你什么时候走？”
“不是你召唤我出来的吗？”
凌远不解地看他。
“你抚摸了三下灯管，”李熏然比划出三根手指，又在自己大腿内侧轻轻拍了拍：“这里，摸了三下，在你们人类和我们灯神的文化中，这都是召唤灯神的意思。”
在每个孩子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里，都有一个《阿拉丁神灯》。
阿拉丁轻擦了三下神灯，召唤出一个法力无边的灯神，灯神说可以实现阿拉丁的愿望，后来还帮阿拉丁娶了媳妇。
可是凌远没记错的话，自己那三下只是为了掸掉旧灯管上的灰尘，力度不小，毫不温柔，跟李熏然口中的抚摸差了十万八千里。
“召唤了就不能退了。”看凌远半天没说话，李熏然强调。
好像生恐被强行塞回灯管里。
“所以一时半会走不了？”
“摸出概不退货。”
凌远没再说话，坐到了餐桌边。
李熏然把广告单拍到他面前：“别着急，你养我很划得来。我们服务很周到，五星好评可以再送一个愿望。”
打量了一眼那张广告纸，再看一眼兴致勃勃的李熏然，凌远突然冒出一句：“吃饭了吗？”
“啊？”李熏然挠挠头发：“还没。”
“那先吃饭吧。”
凌远的语气是个陈述句，说完，就折回厨房去拿碗。
再回来的时候，李熏然还尴尬着站在餐桌旁，要坐不敢坐的：“服务守则说我们不能在客户家吃……”
凌远把盛满了米饭的碗蹲在他面前。
“饭……”
李熏然坚持说完最后一个字。
特没骨气地坐下。
凌远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终于不念叨他的ABC套餐了。
03
凌远真没看出来，瞧着挺瘦的年轻人居然这么能吃。
他这样想的时候，李熏然正风卷残云地扒着第二碗米饭。
等李熏然终于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凌远已经用手机刷完了今天昨天大前天的热门新闻。
“好吃吗？”凌远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李熏然。
李熏然擦擦嘴角，这才想起自己好歹也算个神仙，在人类面前的威严不能丢，板着脸道：“还行吧。”
“是吗。”凌远也不戳破他，笑着收拾碗筷。
李熏然站起来：“现在可以说说愿望的事了吗？”
……
又来了。
凌远左右看了看，最后看看餐桌：“你把碗洗了吧。”
李熏然纠正他：“这样不行，按照这个念，不然系统不会录入。”
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卡片，印着五号楷体的“灯神使用指南”，递给凌远。
上面有祈福灯神的神奇咒语：我希望（灯神姓名）可以（愿望内容）。
语气需要尽可能的真诚，描述务必尽可能的详细。
看过这种句式的咒语，凌远开始怀疑整个灯神群体的业务水平。
“我希望李熏然可以把碗洗了。”
李熏然严肃地听他说完，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开始动手把盘子叠在一起往厨房端。
凌远看他忙活了片刻，皱眉道：“你打算怎么帮我？”
“去洗啊。”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没有法术吗？”
比如刚才打个响指，盘子和碗就应该排着队飘回厨房，一个个跳进洗碗池里，水龙头自动打开。
现实情况是，李熏然打了个响指，就开始自己捋袖子端盘子。
没看见什么仙风道骨，嘴角没擦干净倒是挺明显。
李熏然挠挠后脑勺：“我只是个实习。”
“你只能拿手洗？”
李熏然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一天，凌远看着一个自称灯神、听起来法力无边的家伙，在他家厨房洗了一次碗。
之后凌远用了二十分钟收拾被他弄得湿漉漉的厨房。
李熏然跟在他身后，笑得专业又讨好：“有五星好评吗？”
04
作为一只灯管，李熏然真是一只顶天立地的好灯管。
他的光芒格外柔和也最为持久，是厨房里最闪亮的星，甚至可以说，举目全家，他都是最优秀的那一根。
但作为一个灯神，李熏然真是一言难尽的糟糕。
尽管如此，年末搞业绩的李熏然劲头很足，最近每天都会帮凌远实现一个愿望。
准确地说，应该是每天都会逼迫凌远请求他、让他帮忙实现一个愿望。
凌远只能指着他今天扫扫地，明天拖拖地，后天擦擦窗户。
李熏然倒也不以为意，每天都觉得灯生完满，日行一善。
凌远觉得日行一善的明明是自己。
不过想想李熏然在灯管里被关了那么久，应该是挺寂寞的，可以理解。
李熏然现在正踩着凳子站在窗边，帮凌远挂窗帘。
清晨不算强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着李熏然的衬衫。隐约透出一段微妙的腰线。
凌远拖着吸尘器从楼上下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轻咳一声，问李熏然：“你的衣服哪来的？”
李熏然低头看看因为动作太大而起了褶子的衬衫，嘿嘿笑着拉了拉衣角：“制服啊。”
“你们还有制服？”
“嗯，”李熏然从凳子上灵活地跨下来：“每个人制服不一样，主要取决于你家的灯罩。”
凌远家厨房的日光灯很符合凌院长一贯的审美，标准成熟中老年人的爱好。
纤细修长的灯体，从深灰色过度到纯黑色，以至于现在的李熏然上身灰衬衫，下身黑西裤，吃多少也还是不长肉。
凌远暗自庆幸，当初没按他妈给的建议，把那个热情夏威夷风格的球形大吊灯买回来。
要是真的买了那个，估计现在的李熏然就得穿着大背心沙滩裤跟自己说话。
05
李熏然虽然没有法力，但他可以自由地控制许多发光的物体，好歹带个“神”字，管不住锅碗瓢盆，勉强可以管管自家人。
——李熏然，点个烟。
一言不发玩游戏。
——李熏然？
专心致志继续玩。
——算是个愿望，给你五星好评。
——哒！
凌远指间夹着的烟立刻被点燃。
李熏然点完了，还凑到凌远嘴边，抢在前面吸了一口，又闷头继续鼓捣凌远的手机去了。
“好的不学学这些，抽烟对身体不好。”凌远无奈，他也不知道李熏然怎么回事，根本不用教，第一次见到自己抽烟，就不见外地过来凑了一口。
“以前在厨房天花板上挂着，我天天抽，陪抽烟机一起。”
“所以呢？”
“烟瘾大。”
你那油烟能跟这玩意比吗？
凌远看着李熏然随着游戏画面摆来摆去的后脑勺，突然想起什么般问他：“你说你年末冲业绩，什么时候转正？”
语气像极了盘问子女期末复习情况的父母，或者检查项目准备进度的领导。
“快了吧，”李熏然调到计算器界面算了算：“马上转正。”
06
李熏然转正了。
这意味着他可以发出更强烈更温暖的光，傲视上下两层楼其他所有灯泡，当之无愧的灯界霸主。
他可以控制更多发光的物体。
据李熏然本人说，在一起玩游戏的队友说出“有本事你顺着网线过来打我”之后，李熏然就真顺着网线过去把人家电脑屏幕黑了。
以及，他终于可以出门了。
李熏然从没出过门。
在他漫长的灯生中，一开始是待在黑漆漆的包装盒里等着被买走，再然后是挂在凌远家的天花板上陪抽烟机一起抽烟，后来被凌远从灯里擦出来。
擦出来之后也不能离开本体太远，毕竟只是个见习灯神。
他跟着凌远出门转了一圈，感觉整个灯都得到了升华。
那其实只是很平常的一段路，凌远带着他去菜场，买今天晚上李熏然点名要吃的菜。
他们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李熏然看着面前的车水马龙，突然心情大好，他搭住前方凌远的肩膀捏了捏：“老凌，我心情好。”
“想干什么？”
“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李熏然想了想，补充道：“别太难，才转正，还没多厉害。”
凌远面无表情：你心情好不好不都要强行完成我的愿望吗。
日理万机的凌院长，每天都要努力地想愿望，帮李熏然冲业绩。
但他没说话，转头看了看李熏然，灯神正用其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看。
凌远怀疑李熏然的眼睛之所以这么亮，应该和他本体是灯有点关系，天生就是发光的。
好吧，那就勉强想一个刚转正的灯神可以完成的吧。
07
“我希望，李熏然可以在以后的每一天都实现凌远一个愿望。”
